公安披山东13亿传销案内幕 坦言禁传社会应承担
今年5月20日至25日，在公安部统一指挥下，山东、北京、河北等17个省市公安机关先后出动警力800余名，对“会战二十八号”集群战役统一收网，成功侦破斐梵国际有限公司特大网络传销犯罪案件。这起案件共抓获犯罪嫌疑人57名，追缴涉案资金、资产合计1.2亿元。让人吃惊的是这起案件实际上涉及到17万人，涉案金额达到13亿余元。这一庞大的犯罪组织是如何被摧毁的呢？
2010年的一天，泰安市公安局泰山区分局接到群众举报，一家名叫“斐梵国际”的电子商务公司涉嫌从事传销违法犯罪活动。
泰安市公安局泰山区分局经侦大队民警梁志强告诉记者,老公带着老婆来报案，说妻子执迷不悟，被传销鬼迷心窍。而妻子说丈夫脑筋顽固不化，不能接受新事物，她做的是一个新型的互联网创业。当时他觉得很奇怪，因为那人他妻子交三千块钱或者一万三千八，就能在一年挣到两百多万。”
这之后，警方又接到多个群众举报，民警梁志强赶紧在网上搜索了一下“斐梵国际”。
梁志强表示，对这个看法存在着两极分化，有些网友把斐贝、斐梵奉为神明，视为是带领女性创业的救星、神仙。另外一些网友就认为斐贝、斐梵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梁志强发现，网上既有“斐梵国际，成就您的一生”等正面评论，也有“都是大骗子”，“新的传销模式”等投诉。而且，搜索非凡国际，还常常出现一家叫“斐贝”的公司和一家叫“菲玛特商城”的电子商务网站。原来，菲玛特商城是斐贝公司架设的网站。但它们和“斐梵国际”又有怎样特殊的关系？
泰安市公安局泰山分局经侦大队副大队长孙军介绍到：“菲玛特商城从电子商务平台上讲是一个非常正规的网站，你可以免费注册为菲玛特商城开个网店，但是要说是想升级，在菲玛特商城当中，你要提高自己的信誉度，提高自己的知名度，所谓就是升格为是星级网店的话，你必须在另外一个网站当中购买一个特殊的商品。”
购买商品的另外一个网站，就是“斐梵国际”。而商品是价值2980元或13800元的美体内衣和化妆品套餐。
孙军表示，从表面上顾客购买了斐梵专柜的特殊商品，可能有助于在菲玛特商城当中商品的销售，但实际上不是这样。
多数购买者根本没怎么卖出商品，这让警方的疑虑更深了。
孙军告诉记者，很多时候出现了亏损的状态。他们在经营过程当中怎么才能获利呢？当人购买斐梵国际了产品之后，就成为它的会员，会员有一些奖励政策，这个奖励政策就是产生更多利润的来源。这就使得他们怀疑斐梵国际涉嫌传销。
在网上经营电子商务，星级认证越高，越受消费者信赖，生意也就越好做。所以菲玛特商城，就推出这样一个措施，如果想获得星级认证，只需要去另外一家公司购买产品，就可以简单地实现这个目标。表面看来，这只是利用人们的投机心理来销售产品，但是警方调查发现，这些店主根本不是为了更好的销售产品，经营网店。警方怀疑，这家公司是以电子商务为幌子，以女性创业为掩护，进行隐蔽的传销活动。
斐梵国际宣传视频里面有这么一句话“五年，一个理念，改写人生未来。五年，一份责任，成就非凡世界。”
斐梵国际成立五周年的纪念视频这样介绍他们：斐梵国际2005年10月成立于法国，并且同时在香港成立了亚太总部。斐梵的善美文化，就是这样一粒火种，带给万千女性的是对幸福生活的强烈渴望。让自己的人生精彩非凡。斐梵，我们爱你！
斐梵国际的视频，在各大视频网站都有广泛的流传。泰安市公安局泰山区分局的民警发现，到2010年年底，斐梵国际已经聚集了众多会员，举办过多次大规模的年会、旅行、培训。
斐梵国际董事长李某在一个视频中这样说过：“希望每一位朋友都获得经济上精神上双丰收，成为物质上的贵族，也成为精神上的贵族。”
视频中，参加活动的成员坐满了会场。而在网络上，搜索“斐贝”一词，能找到相关网页578,000篇，在斐梵国际的百度贴吧里，参与讨论的成员，更是来自全国各地。
泰安市公安局泰山分局经侦大 副大队长孙军告诉记者，这个组织不仅涉及到泰安这一个部分，甚至涉及到山东省乃至于全国其他城市，他们由此推断，这个组织传销涉及面广而且数额巨大。
不仅如此，斐梵国际在国内一些商业颁奖中屡屡获奖，经常参与各种社会慈善活动，斐梵国际打造出的“正面形象”一步步膨胀起来，就像黑洞，吸引着更多的人参与其中。但是斐梵国际的操作模式到底是怎样的？涉嫌传销的行为是否属实？
孙军表示，一个难度是调查范围有多广，我们不是很了解，只是知道它在全国范围之内可能范围很广，但是能广到什么程度我们不是很了解。第二个，它既然是借助了两个对外来讲是冠冕堂皇的（合法电子商务）平台，它内部的操作模式我们不了解。”
经过对斐贝电子和斐梵国际的深入调查，一直以来最让警方困惑的盈利模式之谜，终于取得突破。一份警方侦查获取的名为“奖金分配表”的文件，详细记录了发展下线的奖金分配方式。在文件里，“您分享的朋友”这种说法，正是发展的下线 的意思。而根据下线人数、消费金额的不同，上线获得的奖金也不同。
泰安市公安局泰山区分局经侦大队民警梁志强告诉记者，介绍一个金卡会员购买一万三千八左右的产品，可以奖励1800块钱，而且一个月内直接介绍下线的累计积分满五千，可以获得六千块钱的超级消费回馈。换句话说，下线越多收益越多，这是和传统传销的拉人头没有本质的区别。
成为斐梵国际的会员必须购买2980或13800元的商品套餐，这些商品都是一些再普通不过的女性内衣以及化妆品，但斐梵国际按照发展下线的积分，对上线进行奖励，介绍人就能获得丰厚的回报。接下来下线要做的，就是继续发展下线，让更多的人加入旗下，同样坐享其成。根据国务院《禁止传销条例》的规定，传销有三种形式，简单概括就是拉人头、收取入门费和团队计酬。其中，根据我国刑法的规定，拉人头及收取入门费达到一定标准构成组织、领导传销活动罪。这种犯罪具有三个主要特征：一是以推销商品等为名，要求参加者以缴纳费用或者购买商品、服务等方式获得加入资格；二是按照一定程序组成层级；三是直接或间接以发展人员的数量作为计酬或者返利依据，引诱、胁迫参与者发展他人继续参加。斐梵国际的行为实质，完全符合这些犯罪特征，至此，一宗以电子商务为幌子，发展速度迅猛的新型传销犯罪活动，清晰地呈现出来。
泰安市公安局泰山分局经侦大队副大队长孙军告诉记者：“这个组织在前期始终处在理念设计阶段。直到2009年，它才设立了菲贝电子商务集团和菲玛特商城。利用这两个合法的机构做掩护，加上互联网非常迅速的发展，同时也迎合了现代人的一些消费理念，所以后来加入的人数增多。”
靠着电子商务手段的掩饰，斐梵国际的网络传销从2005年发展到今年，形成了一个成员达15万人的庞大组织。泰安警方告诉记者，当发现这个案情重大之后，他们迅速向省公安厅和公安部作了汇报。公安部将这个案件命名为“4.27”专案，作为全国重点督办案件，确定由泰安警方主办该案。但是，这样一起跨省跨区的大案，在抓捕上却有很大难度。广告之后我们继续跟踪案情进展。
随着案情的深入，公安部门了解到这起案件涉及人员之多、横跨地域之广都远远出乎他们的意料。要时时抓捕，必须进行周密的安排。
今年5月19日的早上七点，80多名民警乘车从泰安市区出发赶往深圳。
孙军告诉记者：“同志们也比较辛苦，饭也没有吃好，买了一些面包、水，就在车上简单就餐。”
车上的这些民警甚至不知道他们将要去哪里，将会做什么。
孙军介绍，为了保密，他们把所有的手机集中保管。走之前又宣布了几条纪律，到了目的地才给下属宣布行动内容。
原来，这批民警是奔赴斐梵国际深圳总部，直接抓捕高层犯罪嫌疑人的。由于斐梵国际特大网络传销犯罪案件，涉及群众众多，据统计仅泰安地区就达上万人。复杂的关系网络，使案件很容易打草惊蛇。泰安警方作为主要办案机关，一直严格地进行保密工作。但是就在案件侦破期间，全国很多地方却已经开始对斐梵国际进行调查，甚至是媒体报道。山东烟台等地工商部门就曾对当地斐梵组织进行过查处；河南电视台都市报道栏目，曾以《斐贝女人湾里的“传销魅影” 》进行过报道；《经济导报》以《斐贝：年挣201万元的谎言》为题揭露过其传销本质。
孙军告诉记者：“我们当时也担心，也考虑传销集团的幕后人员，他会不会就此隐藏起来，我们也经过后来做过评估，我们评估之后仍然是坚定自己的信心，还要想尽千方百计把传销的高层人员彻底打掉，基于这种原因，我们尽量缩小案件的知情范围。”
为了彻底摧毁“斐梵国际”传销组织的核心，在保密状态下，抓捕行动在北京、深圳、四川、泰安同时发起。在深圳，一举捣毁斐梵国际深圳总部；在泰安，查封了多家斐梵国际的体验门店；在北京，民警冒着大雨，连夜抓捕斐梵国际北京地区的高层负责人。
当公安局人员抓捕传销培训师郭某时，他显得很慌张。
由于行动隐蔽、迅速，被抓捕的嫌疑人没收到任何风声，只能在当场采取拖延战术。
郭某告诉执法人员，声称他有心脏病。
泰安市公安局泰山分局副局长宋晓东告诉记者：“通过大家的努力，主要犯罪嫌疑人基本上都落网了，都抓获了。有八名犯罪嫌疑人已经被检察机关批捕。”
作为最主要的犯罪嫌疑人，斐梵国际的董事长李某也在这次抓捕中落网。
宋晓东表示：“从全国来说挖了根，为什么传销反复发作，和牛皮癣似的，往往是说今天处理了一伙人，明天有新的一伙人来，实际上从本案来说，就因为李某，因为他归不了案这个传销仍然要存在。”
在公安人员的精心部署下，短短两天时间就把主要犯罪嫌疑人基本抓捕归案。经过初步查明，2005年以来，这个叫李某的犯罪嫌疑人，通过斐梵国际有限公司免费申请开办所谓的“网点”为幌子，以“金卡”“银卡”会员和积分为诱惑诱骗加入者直接、间接发展下线，以获取非法收入的犯罪属实。那么，这个李某到底是何方神圣，能编制出如此之大的非法网络呢？
他们是这样宣传的：作为斐梵人，我们共同去思考一下，我们是不是可以借由斐梵这个平台，让我们更多的朋友可以借由这个平台，共修善美之心，我们的成长必须要利国利民。
在泰安市看守所，记者见到了犯罪嫌疑人李某。李某是香港人，90年代初期在马来西亚接触到传销后，带着传销理念来中国内地发展。1998年以后，国内加大打击传销的力度，李某一度销声匿迹。直到2002年，他接触到一种新的理论，认为可以用来包装传销。
犯罪嫌疑人李某告诉记者：“就是消费基本的经济理论。”
商品从被生产，到被销售，每一个环节都会产生利润。那么为何参与最重要的环节的消费者却得不到任何的酬劳呢？在斐梵，为商品流通贡献最多的消费者，也能享受在消费后，应有的利润分配。
李某不仅拿着消费经济这类时髦的理论杀回了传销市场，他还利用女性想要创业的心理，不仅用女性产品来传销，还在团队活动中，刻意放大女会员的虚荣心。
这段视频是2010年斐梵国际在香港办的年会。在舞台上，能清晰看到晚会主题是“感恩”。晚会里最长的一段，是由当年发展下线人数最多的业务骨干，发表感恩演讲。
马某在里面说：“在2010年，拿到更多的标志307，拿到更多的宝马，谢谢！”
这个立志要拿到更多标志和宝马汽车的马某，就来自案件的主办地，山东泰安。马某，家庭主妇，是泰安地区的主要上线。今年五月，在警方的抓捕行动中，马某在北京被抓获，后押解回泰安。记者在看守所里见到了她。
马某告诉记者：“在这个平台上有很多不同层次的人，有些人是用钱去吸引，有些人是用文化去吸引。成为会员以后，公司的这种沙龙、文化自然而然就吸引了他们，他们感觉在这里挺轻松、挺快乐。”
马某一再声称，是斐梵国际关爱女性，重视分享的文化，吸引了会员们参加这个组织。年会的“感恩”，也是感谢大家走到一起，共创辉煌的意思。但是据警方统计，马某在斐梵国际四年多的时间里，发展下线涉案金额上亿元，获得奖金500多万元。马某和她的姐姐，还因为业绩突出，得到公司奖励的标志307轿车两辆，宝马轿车一辆。同样属于斐梵国际上层工作人员的王某，告诉了记者宝马车背后的利益划分。
王某介绍，他的上司告诉她只有20%的人才能挣到钱，其他的只是消费者。当她一个月收入200多万时，也拿到了一台宝马车，那个时候她很害怕。
王某说，像马某一样，传销组织中大部分是女性。这些人有的是全职主妇，有的是收入一般的职员，受到女性创业等口号的吸引，成了斐梵国际的会员，而优秀的会员会被斐梵国际捧为“榜样”，当模特、拿奖杯、坐宝马，极大地满足虚荣心。再加上披上了电子商务的新颖外衣，斐梵国际的传销犯罪组织迅速膨胀。
宋晓东告诉记者，这个组织与网络结合以后，它能够跨越时空。原来传统的传销方式就限定一个区域，很难在短时间内发展得如此迅猛。在利用网络以后，管理手段要比原来先进多。
王某告诉记者：“（斐梵国际）说未来是电子商务的时代，给我讲了一些文化，善意的文化，还有女性其它价值观，我觉得好像有一个美丽的外衣裹着那种感觉。”
正如王某所说，斐梵国际就这样披着电子商务、女性创业的美丽外衣，做着传销的勾当，构成了犯罪。在中国社科院的法学所刑法专家刘仁文看来，近年来出现的这些新型的传销机构，多是使用了一些创新的理念，对传销进行包装，正是因为这些手段，像斐梵国际这样的传销组织才能从2005年发展至今，而且规模庞大。
中国社会科学院法学所研究员刘仁文认为，这种网络犯罪有着隐秘性。斐梵国际让你给人感觉它不是一种所谓的空手套白狼的一种非法传销。它是否是一种新的方式？有时候也担心，如果将把这类似行为看做犯罪，又怕扼杀这个社会的活力，或者说扼杀创新的方式。
但刘仁文也告诉记者，虽说通过网络进行传销，具有一定的隐蔽性，但无论网络传销以何种美妙的名头出现，手法如何变异，关键特征是不变的。大部分是靠发展会员获得提成。也就说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根据中国电子商务研究中心的2011年的报告，随着中国网民人数爆炸式发展，网络传销也已经发展出多种形式。像是斐梵国际这样，借助网络平台推销实体产品，然后通过现实中的人际关系发展下线，只是网络传销最基本的一种。除此之外，靠发展下线，增加网络广告点击率，以及通过网络游戏，网上基金投资等方式拉人头，发展下线，也是网络传销常用的方式。刘仁文认为，互联网时代推动了传统传销手段和网络功能的整合，也造成了治理传销上的滞后。
刘仁文还告诉记者，网络这一个领域还是主要依靠宣传部门的管理，然后还涉及到工商行政管理部门。在实际中，还可以更完善。比如，属于比较轻微的，按照工商行政管理条例处理，已经构成犯罪的，要交给公安机关去查处。
就在现实生活中的传销势力依然猖獗的时候，我们又看到网络传销大案又浮出水面。尽管公安机关一直对传销采取高压打击的态势，但不得不说，传销所制造的财富梦对无数人来说都是一个致命的诱惑，因为我们发现参与传销的人员大多生活在社会底层，他们感觉自己没有更好地出路。实际上，传销的道理简单易懂，但凡有点常识的人都可以一眼看穿。但有的人明明知道这就是一个无底的陷阱，依然义无反顾地走进圈套，因为他们总是侥幸希望自己的运气没有那么差，他们总是希望自己能多赚一些钱。从这方面来讲，我们整个社会应该承担责任。只有所有人都意识到自己能通过正常的途径获得体面的生活保障，传销的生存土壤才不会那么肥沃。
（发布时间：2013-02-21 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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